“老师,我……”艾藜收拢指尖,有些不知所措。
“没关系的,慢慢来,相信我,一切都会过去的。”许盈温婉的语气带着让人心安的力量,眸光熠熠仿若照亮黑夜的星河。
艾藜垂眸深吸了口气,调整了好一会儿才重新抬头看向她:“老师,我可以试试。”
许盈轻拍了下艾藜的手背,欣慰地露出一抹浅笑:“好,待会你跟我回酒店,我给你带了些东西,到时先帮你做下适应训练。”
“嗯,谢谢您老师,您帮了我太多。”艾藜对许盈始终带着敬重和感激。
“说什么傻话,你能真正好起来我是最高兴的,无论是从老师,还是……朋友的角度,我都希望你能早日放下过往,我希望你能幸福。”这是许盈的真心话。
晚饭后,艾藜跟着许盈回到酒店,三小时后她才有些虚脱地从房间内出来。
“真的不用我送你吗?”许盈看着艾藜苍白的脸色面露担忧。
艾藜手中捧着一个A4纸大小的纸箱转身对着许盈扯出一抹虚弱的笑容,语气却很坚定:“我没事老师,已经缓过来了,您别担心。”
“要不让方小姐过来接你?或者你叫个代驾吧。”许盈还是不太放心,刚才治疗的时候艾藜几度昏厥,休息了将近半小时后好了许多,但结束的时候冷汗还是浸湿了她的衣衫,脸色更是惨白得可怕,许盈给她含了些人参片后才好些。
“好,我叫个代驾吧,您别送我了,早点休息,晚安。”为了让许盈放心,艾藜还是妥协了,在手机上叫了代驾。
和许盈道别后她便搭乘电梯到达地下停车场,将纸箱放入后备箱,代驾也很快到了,待艾藜回到汀澜苑后已经是晚上11点。
“谢谢,麻烦了。”艾藜给代驾转了笔小费后看了眼后备箱的东西,最终决定不带上楼了,她锁好车后搭乘电梯上楼。
“你回来啦!”刚换好拖鞋,方舟便从里间快步跑了过来,轻轻一跃挂在艾藜身上。
艾藜赶紧伸手搂紧对方的腰,后退两步背靠在门上稳住身形。
“你啊,也不怕摔了。”艾藜嗔怪道。
“你才不会让我摔倒呢。”方舟亲昵地用鼻尖蹭着艾藜的,任由她抱着自己坐到沙发上。
“晚上和许盈姐聊啥了,这么晚才回。”方舟问。
艾藜头埋在方舟脖颈处不让她看到自己的表情,闷着声音回答:“嗯~就聊一些心理学上的东西,我跟你说过的,老师是教心理课的。”
“我记得,许盈姐一看就是很温柔的人,她的学生一定情绪很稳定吧,我一直觉得心理老师很神奇,三两句话就能套出一个人的性格啊、人生阅历啥的。”方舟抬手抽出艾藜发间的簪子,看着如墨的长发顷刻间倾斜而下,她恶趣味地伸手分成几股编起辫子。
“我怎么听出一丝忌惮?我们安安是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害怕被发现吗?”艾藜抬起头含笑看着方舟折腾她的头发,忍不住调侃道。
“我啊~”方舟故意拉长尾音神秘兮兮道:“我可是江湖上人人惧怕的采花大盗,呐~你这只小狐狸就是我今年的战利品咯。”
艾藜配合地故作伤心道:“哦,原来人家只是你众多战利品中的一个啊,你难道是传说中的……芳心纵火犯吗?嗯?”说着放在方舟腰间的手忍不住游移起来。
“哎呀~痒痒,哎!你别闹了,我错了,我错了还不成吗?求求你饶了我吧!”方舟腰部很是敏感,此刻她辫子也不编了,在艾藜怀里不断扭动着身子躲避魔爪。
“好好好,不逗你了,小心摔。”艾藜双手圈住方舟的腰往自己身上贴靠,防止她扭到地上去。
“哼!还不是你,欺负我!”方舟傲娇地撇过头去不理人。
“是是是,我是坏人,怎么可以欺负安安呢,该打!呐~给你咬一口好不好?”说着艾藜将脸颊凑了过去。
“这可是你自己送上门来的……嗷~呜~”方舟垂眸斜睨了眼艾藜,忽地抬手捧住她的脸颊,朝她嘴唇咬去,动作看着吓人,力道却很轻,只在下唇留下浅浅的牙印。
艾藜被她咬人还要自己配音的行为可爱到了,忍不住搂紧方舟的身体加深了这个吻。
“嗯~阿藜……”方舟被亲得有些缺氧,唇齿间溢出破碎的呢喃:“别,别在这儿,啊~回房……”
艾藜收回舌尖,轻抿了下方舟可爱的唇珠才停住动作:“回房干嘛?嗯?我就是亲亲自己的女朋友,不干别的。”
“你!”方舟这会儿是真的生气了,但又不舍得离开艾藜的怀抱,只得把头埋在她肩上抬手重重捶了几下。
“乖~我抱你回房,我洗个澡再陪你睡觉。”艾藜抱起方舟回房,末了又补充了一句:“字面意义上的‘睡觉’。”
“哼!”方舟将自己卷入空调被里,转身背对着艾藜,彻底不想理人了。
气性真大,不过今晚艾藜确实没多余的精力了。
她快速地洗漱完不顾方舟扭成麻花的反抗动作,将人强行禁锢在怀中温声哄着:“安安乖,别动了,我今天好累啊。”
说完,右手轻轻抚摸着方舟的后颈像在安抚炸毛的小狮子。
方舟闹了一会儿见挣脱不开便妥协了,察觉到艾藜有些重的呼吸声,这还是小狐狸第一次主动在自己面前表现出脆弱,想到这她心里的气不知不觉消了大半,在艾藜怀里找了个舒服的位置后,两人相拥着睡去。
周一上午,艾藜将许盈送到机场,看着对方隐入安检门后才转身离开。
和倪氏的项目也在有条不紊地进行着,只是倪扬没有再约见过艾藜,对接人员也换成了倪氏集团项目部经理。
艾藜不知道倪扬是什么想法,那天明显的试探和得到答案后让人猜不出所谓的表情,倒是和她遥远记忆里的那人吻合了,一如既往的冷静、果断,甚至近乎于无情。
“艾总,这是倪氏集团合作项目的最终预算,需要您签字。”董欣欣敲门进来,将文件递给艾藜。
“好了。”确认没什么问题后,艾藜在最后一页签上自己的名字将文件递了回去,“对了,倪氏那边,有再提出什么要求吗?”
董秘书接过文件细想了会儿才道:“这个倒是没有,合同修改完后就发给他们了,那边也很快就通过了,后续对接也相对顺利,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严董和倪董熟识的关系。”
“这样……”艾藜沉默了会儿才继续道:“我明天中午有什么重要的行程吗?”
董欣欣翻开随身平板查阅后回复道:“明天中午没有,下午倒是有个部门会议,需要帮您延后吗?”
艾藜点点头,道:“嗯,移到下周,你先去忙吧。”
办公室的门被关上后,艾藜才拿起一旁的手机,手指在屏幕上敲打着,反复斟酌删减后给倪扬发去一条信息:“倪董,请问您明天中午是否方便,我想请您吃个饭,有些事需要和您当面谈谈。”
艾藜定定地看着聊天窗口,心里有些忐忑,她索性锁屏将手机放置一旁,挪过桌面的文件遮挡着,继续投入工作。
约莫一小时后,手机提示音才响起,倪扬的消息发了过来:可以,地址发我吧。
艾藜很快将地址和包间号发了过去,两人约好时间后便结束了对话。
翌日,艾藜提前达到餐厅,谢绝了服务员帮忙拿纸箱的好意后,便被领着走入二楼最里面的包间。
“您好,请问需要先点单吗?”服务员为艾藜倒好茶水礼貌地询问。
艾藜中规中矩地先点了几道菜,随后将平板还给服务生:“先这些,晚点可能会再加,稍后另外一位客人到了之后再上菜,谢谢。”
服务员答应着退了出去,包间霎时静了下来。
艾藜打开纸箱看了眼又重新盖上,拿过茶杯喝了口水后便静静等待着。
临近约定的时间,走廊外传来高跟鞋轻叩在木地板上的声音,由远及近,透过没有关严的门缝传进来。
艾藜深吸了口气,在门被推开的时候扶着桌面站了起来,和进门的倪扬四目相对。
“等很久了吗?”倪扬将外套交给服务生,在艾藜对面坐下。
艾藜跟着落座,简短地回道:“刚到一会儿,我先点了些菜,倪董看下是否有忌口的。”
倪扬抬手示意不需要,待服务生退下后才噙笑看着艾藜:“是否忌口,艾藜你应该比我清楚。”
艾藜桌下的十指紧扣着,抿着唇好半晌才自嘲地轻笑出声,强迫自己抬眼直视对方:“也是,有些记忆一旦烙印便再也无法抹除,对吧?学姐。”
倪扬没有回答,狭长的凤眸探究地看着艾藜,室内的气氛顿时有些僵持。
服务生敲门后进来上菜,打破了一室的沉默。
艾藜挺直背脊神色愈发冷淡道:“学姐,我们先用餐吧,吃完再聊。”
她犹记得,倪扬一向不在吃饭的时候谈事情,再重要的事情也不允许。
对坐着的两人沉默地各自吃着碗里的食物,屋内只有餐具偶尔碰撞发出的轻响,两人没有任何交流,就像只是拼桌的客人,气氛微妙但双方都没有丝毫尴尬,平常得就像这类场景已经重复了千百次。
半小时后,倪扬放下筷箸,抽了张纸巾轻轻按压唇角,又拿起一旁的湿巾仔细擦拭双手。
艾藜在对方放下筷子的时候就跟着停了下来,不一会儿服务生便进来撤走了吃剩的餐食,换上一壶清茶和几小碟蜜饯。
艾藜纤指端起茶杯饮下大半后才放下,随后侧身拿起座位旁的小纸箱放到桌面,轻拍了两下后朝倪扬的方向推了过去。
倪扬靠在椅背上,交叠双腿,脚尖晃荡了两下,看了眼面前的纸箱后向艾藜投去问询的目光。
“学姐,物归原主。”艾藜倾身将盒盖打开,露出里面满满一叠记事本和录音带。
倪扬随手拿起最上面一本褐色封面的笔记本翻开:“调教日记……”
她快速翻开几页,里面密密麻麻记录着文字,她又拿起其余几本翻看着,几乎都是相似的内容。
“学姐,这些是你离开后,我从公寓里找到的,不知道你有没有印象。”艾藜只瞥了一眼便移开视线,再次看到这些东西依然让她觉得不适。
倪扬合上书页,冷淡的神色有一瞬间的松动,将它们重新放进纸箱后她才幽幽开口:“是有些忘了,当时无聊写着玩玩,没想到你还留着。”
无聊……写着玩玩……
艾藜如同兜头淋了一盆冷水,寒意自脚底攀升而起,放在膝盖上的手有些颤抖,再开口时声音已经沙哑:“当时你不告而别,只一句轻飘飘的‘结束吧’就切断了和我的一切联系。”
“我没有断联……”倪扬蹙眉反驳。
“是,你是没有拉黑我!”艾藜出声打断,“你只是消息不回,电话不接,公寓也没有再回去过……直到中介上门我才知道,你把房子卖了……我去公司找过你,你的秘书告诉我,你已经出国了。”
艾藜死死抓着膝盖,借由腿上传来的痛感勉强保持着冷静,她深吸了口气继续道:“我收拾东西准备搬出公寓,在书柜底部发现了这个纸箱,我那时天真地想着或许能借着这个机会再见你一面……纸箱没有封口,我拿起来的时候里面的东西散了一地,这本是你的私人物品我无意窥探,但是,我无意间瞥到了一些字眼……”
猩红的双眼隔着方桌看向对面的女人,眼神里有控诉、有不甘,最终只剩下自嘲。
“我害怕那些文字,但是好奇心驱使着最终还是将它们看完了。”
“我整整看了一夜,知道了自己是如何在校庆活动中被你‘选中’的,知道你是如何步步为营,制造各种巧合让我心甘情愿跳进陷阱……然后呢?然后你开始精心布置各种‘关卡’,只为检验我是不是一只合格的猎物……”艾藜声音颤抖得可怕,身体的不适迫使她不得不停下,沉重的呼吸声在寂静的包间内显得尤为清晰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