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苏苏，你去衣帽间帮我拿几件衣服，行李箱在衣柜下面，我常穿的那几套带着就行。”方舟站在客厅中央吩咐着。
“好的方姐。”苏苏答应完便转身进了衣帽间。
方舟叹了口气朝书房走去，里面有一些要用的资料需要带走，她边推开书房的门边自言自语：“待会还要打个电话给小狐狸，好烦啊，要怎么跟她说呢？”
书房内厚重的窗帘拉着，里面漆黑一片，方舟摸索着按下门边的开关，白炽灯忽地亮起，她不适应地闭上了眼睛，过了会儿才重新睁开。
刚要往里走，就看到蹲坐在简易床边的人影，方舟吓了一跳轻呼出声，待看清那人是艾藜后忙快步走了过去。
方舟跪在地毯上抬手推了推艾藜的肩膀：“阿藜，怎么坐在地上？睡着了吗？醒醒。”
埋在臂弯里的头动了下，艾藜只觉脑袋昏沉，全身骨头都在疼，她动了动僵硬的身子缓缓抬起头来，眯着眼适应了光线后才看清眼前人的脸，艾藜瞬间红了眼眶，眼泪断了线般顺着脸颊滑落，苍白的脸上浮现出不正常的绯红。
方舟被她这副模样吓到了，忙倾身将人抱住，语气急切道：“发生什么事了？阿藜你别吓我！”
艾藜只是无声地落泪，没了血色的双唇颤抖，连带着身子也在微微抖动着，整个人好似一尊易碎的瓷娃娃，看得方舟的心像被人揪住一般疼。
“你，你说话，别这样好吗？我好害怕……”方舟双手捧着艾藜的脸替她擦去不断滚落的泪珠，很快就发现了不对：“怎么这么烫？你发烧了！”
手心接触到的皮肤烫得吓人，方舟顾不上其他忙将艾藜小心扶起坐在床上，强迫自己冷静下来。
“对了，温度计！”方舟转身就要朝外走，她记得温度计是放在电视旁的柜子里。
“我，我没事……”艾藜下意识抬手抓住方舟的手腕。
“乖，你先躺下，先量下体温再说。”方舟按住艾藜的肩膀迫使她躺下，快步转身出了书房，很快就拿着医药箱折回。
将耳温枪贴近艾藜的右耳按下按钮。
“38.7度，真的发烧了。”方舟看着显示器上面的数字皱紧了眉头，过了两分钟后她又测了一次，这次是38.8度。
“不行，太高了，先吃退烧药！”方舟放下耳温枪从医药箱内翻找到退烧药，刚要起身，收拾完行李的苏苏听到动静走了进来。
“方姐？”在看到躺在床上的艾藜后苏苏连忙快步走过去，问道：“艾藜姐这是怎么了？”
“她发烧了，苏苏，你先帮我倒杯温水过来。”方舟坐在床沿，将手中的退烧药包装拆除，头也不抬道。
“哦哦，好的马上！”苏苏赶紧快步出去，没一会儿就端了一杯温水进来：“方姐，水来了。”
方舟将药片放在手心，另一只一手绕过艾藜后颈扶着她的肩膀轻声道：“阿藜，先起来吃药。”
艾藜手掌撑着床面，借着力道坐了起来，方舟将药片喂到她嘴里，随后接过苏苏手上的水杯小心地贴在她唇边：“来，喝水，慢点喝。”
吃过药后方舟将人重新扶着躺下，见她闭上眼睛后才朝苏苏使了个眼色，两人一起走出书房。
“方姐，我们……还回别墅吗？”苏苏看了眼愁眉不展的方舟犹豫着问道。
“哎~你等我打个电话。”说着方舟拿起手机走到阳台，约莫五分钟后她才挂断电话。
“我和秦妈说了，先不回别墅了，苏苏你帮我到吴记打包一份砂锅粥，晚点阿藜醒来应该会饿。”方舟从医药箱内取出酒精和医用棉，转身对苏苏交代着。
方舟重新走进书房，艾藜吃了药已经睡下了，大抵是身体不舒服睡得并不安稳，方舟用稀释了的酒精给她擦身子的时候人便醒了过来。
“醒了？我先给你降降温，待会再测一下，还是不退烧的话我们再去医院。”方舟擦完额头，又将艾藜的睡衣袖子卷了上去，右手抓着沾湿的棉片自上而下仔细地擦拭。
艾藜静静地看着她动作，眼尾眉梢泛着淡淡的粉色，不知是发烧的生理反应还是刚哭过的原因，方舟许久没见过她这般脆弱的模样了。
“还有哪里不舒服吗？”方舟将用完的棉片扔进纸篓，执起艾藜的右手贴在自己脸侧摩挲着。
躺在床上的人儿小幅度地摇了摇头，看向自己的眼神复杂，隐约还泛着水光，仿佛下一秒又要落下泪来。
方舟轻叹了口气，俯身在她额头落下一吻，无奈道：“阿藜，能告诉我发生什么事了吗？”
“我……”艾藜张口吐出一个气音，只觉喉咙干涩疼得厉害，她手撑着床面作势要起身，方舟赶忙将人扶起，又在她腰后立了个枕头。
“来，再喝点温水。”方舟将水杯递到艾藜嘴边。
“谢谢。”艾藜双手捧着杯子小口地喝着，温热的水流顺着食管而下，喉间的烧灼感才好了些。
喝了小半杯后她拿着杯子的手有些无力地放在大腿上，手指无意识地摩挲杯身，眼眸微垂着盯着晃动的水面。
见她这副失魂落魄的模样方舟也不忍心继续追问，即使心中有许多疑问，让她如坐针毡，但她没办法在艾藜最脆弱的时候逼她，只能自己默默咽下苦涩。
彼此沉默着对坐着，半晌后方舟才重新拿起耳温枪，对着艾藜柔声道：“阿藜，靠过来点，我再给你测一下。”
艾藜乖乖坐正身子，抬手将耳边的长发撩开，微微侧身靠了过去。
“37.5。”方舟看着温度计上面的数字松了口气，“开始退烧了，待会儿再给你擦下身子，我让苏苏买了粥，你现在要喝点吗？”
艾藜轻轻摇了摇头，抬头语气虚弱道：“安安，你去吃点吧，我已经没事了，待会儿睡一觉就好。”
方舟拿过她手上的杯子放在一旁，又将她的双手收进被子里，才开口道：“你这样我哪还有心情吃饭，烧都没退完全……睡吧我守着你，万一待会反复了。”
艾藜深深地看了眼方舟，忽地抬手抓住她的手腕将人拉进怀里，清瘦的脸庞埋入方舟颈侧。
“怎，怎么了？”方舟任由她抱着不敢乱动，放在艾藜身侧的手好一会儿才回抱住她的腰，像安慰小孩般轻轻拍着她的背。
“……对不起。”
沙哑的嗓音闷闷的，因高烧而灼烫的呼吸喷洒在颈间，方舟将人拉开了些，看着艾藜的眼睛问：“为什么道歉？到底发生什么事了，告诉我好吗？”
语气虽然很轻，但方舟难得收敛了温和的情绪，表情是前所未有的凝重，她实在不明白为什么昨晚还好好的人现在变成这个样子。
“我……”艾藜低头避开方舟的视线，思绪百转千回不知该从何说起。
“看着我说。”方舟不给她逃避的机会，略显霸道地伸手捏着艾藜的下巴迫使她和自己对视。
“我……”艾藜泪眼朦胧地看着方舟，双手死死攥着，借助疼痛努力平复心中的惶恐，好一会儿才有勇气继续说下去：“昨晚……对不起，我不应该那么对你，我，我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，把你……我伤害你了安安，我想了一整晚，一直想一直想，头疼得都要炸开了还是想不明白为什么……自己会变成这样？”
说到这里艾藜难过地用手捂住脸，低声啜泣着。
方舟回想起昨晚的荒唐，虽然被有些粗鲁地对待，但她也享受到了从未体验过的快感，虽然生气艾藜在她身上留下那么多印记，但她不觉得这是伤害，情侣之间偶尔有些床笫上面的失控也很正常不是吗？
想到这里，方舟索性跪坐在艾藜腿上，伸手拉下她的掩面的手，而后温柔地捧起她的脸，道：“你没有伤害我阿藜，相反，我是快乐的，你从未对我表现出那么强的占有欲，虽然……那个，痕迹留得太明显了，这点我要批评你！”说到后面方舟明显有些羞涩。
“总之，你不要有任何负担，也不要想太多，你要是心里真过意不去大不了下次换我，嗯？”
方舟耐心地宽慰她，但是艾藜还是沉浸在自己的情绪里，她轻轻摇了摇头，喃喃自语道：“不是的……昨晚上那个人不是我，我，我对你做这种事和她有什么区别！”
“她？”方舟察觉到一丝不对劲，试探着问：“她是谁？”
“……倪扬。”艾藜痛苦地捂住自己的眼睛，整个人无力地靠坐在床背上，再次提到这个名字她还是会难受。
“倪扬姐……”方舟低声重复着，旋即贴靠过去紧紧地抱住艾藜：“她对你做了什么？”
艾藜任由她抱着无声落泪，因着回忆起往事整个人像个悬挂在凛冽寒风中的破布娃娃，身体微微颤抖着，强烈的破碎感让方舟跟着红了眼眶，她哽咽出声：“告诉我好吗？阿藜……”
泛红的双眸与之对视，艾藜像抱住浮木般紧紧环上方舟的腰，将头靠在她肩上提起那段不堪的往事。
“刚开始，她只是喜欢在我身上留下些印记，就像……像我昨晚对你做的那样，我那时还要上课，所以跟她提过，可不可以不要咬在明显的地方呜……”
怀中的人身子抖了下，方舟赶忙抬手轻拍着她的背安抚着。
“可是，”艾藜继续道：“我越在意什么，她越享受摧毁这份在意的过程，她越来越变本加厉，最后，最后甚至用上了锁链、鞭子……那时候我很矛盾，我不喜欢这样，因为实在太疼了，唔……真的很痛安安。”
“没事了，乖~不怕了啊。”方舟心疼地搂紧艾藜，光是想象着她曾遭受的折磨心就揪成一团。
“每周她都会叫我过去，有时候是白天，有时候是半夜……在黑暗的房间里等待的时候，我感觉自己像临刑的犯人，虽然门是开着的，但是我逃不开，我好像被折磨出斯德哥尔摩症了，心里很排斥、很清楚这种关系是不正常的，但是就是没有勇气逃离……她不允许我碰她，只是享受着凌虐我的快乐，直到不再需要我了，一脚把我踹开，甚至没有给我留下一句话……”
“妈的！混蛋！她凭什么这么对你？”方舟几乎是从齿缝中喊出这句话的，她难以想象倪扬会是这样的人，当初得知艾藜和她在一起过，她以为是正常的交往，没想到竟然是类似禁脔的关系……
“凭什么……”艾藜低笑出声，像是在解释又似自嘲般低喃：“因为我爱她啊……因为爱所以无条件接受她的一切需求，因为爱，所以在她眼里我是廉价的、没有尊严的，随时可以被抛弃。”
“不是这样的！”方舟捧起艾藜的脸，语气是前所未有的坚定：“爱不是她可以伤害你的理由，艾藜，你很珍贵，你的爱也是，错的是她，不是你！”
接着，方舟像要证明什么，坚定道：“我爱你，但是你不会像她那样对我的不是吗？”
突如其来的告白让艾藜愣在原地，在听到后面的问句后她下意识地瑟缩了，眼里流露出恐惧来，连出口的话语都带着控制不住的颤抖：“我，我不知道……你昨晚说我敏感，让我，让我叫出来，我那时脑子里突然就想起她说过的话，相同的句式……带着诱哄的语气……然后我就应激了，怕你会像她那样下一秒就抽出鞭子来，我……我下意识地反抗，想要以牙还牙让你也尝尝被伤害的滋味……安安，我也变成魔鬼了！”
“阿藜……”方舟看着她绝望的眼神泪水夺眶而出，她不知道该如何安慰下去，眼前的人像只迷了路的狐狸，虽然知道前面的路不是回家的那条，还是一头栽进去，遇到死胡同也不回头，就在那钻牛角尖停滞不前。
“你听我说。”方舟整理了下思绪，用指尖擦掉眼泪认真道：“你和她真的不一样，不要怀疑自己好吗？而且我喜欢你，虽然你做得过火了些，但是我知道你是爱我的，不单单是在发泄自己的欲望不是吗？”
艾藜嘴唇嗫嚅着：“我……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