坐在石凳上时,晏元感觉自己要凉。
有条件的话,他一定会在手机上搜“说谎话被正主打脸了如何体面离世?”。
万能的网络一定会给他答案。
而不是让他煎熬地坐在正主旁边,除了抠手以外什么都不敢做。
金吉拉不懂大人的烦恼,欢快地在猫抓板上抓。
关仲悠闲煎茶,从晏元一进来就没有再出声。
晏元只能试探开口:“那个,关仙君,我——”
关仲把一杯茶推到晏元面前,率先开口:“晏仙君。”
晏元手掌搓着膝盖,“哎!”
关仲:“那些行为,譬如擅自闯进我家、对我上下其手、撒谎蒙骗——”
晏元:“...能别细说吗?”
关仲看着晏元原本白嫩小巧的耳尖被燥得通红,停下话音。
晏元用手比出一个指缝大小:“稍稍概括就行,嘿嘿。”
说完,晏元观察关仲的眼睛,没有发现生气情绪。
关仲再出声时,声音有点哑:“我不追究,但你说的话要算数。”
晏元:“?”
关仲看见晏元这副神情,喉结滚动。
晏元:“...你笑什么?”
关仲摇头,继续道:“从今天开始,你要帮我看护我的狸奴。”
晏元乖乖点头。
“茶都要凉了。”
晏元:“谢谢关仙君!”拿起茶杯喝着。
“叫我关仲就好。”
晏元抿了抿被茶润得发亮的唇,突然开口:“关仲,你为什么戴着面罩啊?”
关仲看着晏元,似是出神,在晏元由于紧张舔着下唇时倏然回神。
他捏了捏指节,皱着眉:“什么?”
晏元不敢再问了。
关仲见晏元不说话,回忆了一下,道“我的额头和颧骨被打伤了。”
晏元很气愤:“谁!这么大胆!我帮你打他!”
关仲无奈看着挥拳的晏元,好笑道:“我自己。”
晏元悻悻收回手。
“那时候不清醒。”关仲解释,心里还是觉得遗憾。
他在快要醒的时候心里冲出来一阵无力感,像膨胀的气球终于不再坚持,砰的一声,凶猛气流钻进五脏六腑,以毁灭性的力道把自己的神智抨击得模糊,一种感觉自己很没用的念头让他几近发疯。
等他从这种情绪里抽身出来时,已经站在了床边,周围都是拦着他的陌生人。
一个看起来很威严的人走近他,眼角带着泪痕:“先包扎。”
他看向手背上沾着血的关节,感到脸上火辣辣的疼。
那个人扯出笑,关切地看着他。
他开口:“你是谁?”
众人都愣住了。
经过医疗师的诊断,自称是他父亲的天帝告诉他,这是因为受到了强烈的精神冲击而造成的失忆。
关仲回神,脸色变冷。
晏元关切道:“脸受伤了啊,那疼不疼?”
关仲突然抬眼,目光定在晏元身上。
晏元作投降状:“我没有其他意思,不是想看笑话或是怎样。”
关仲的声音低了些:“我知道。”
晏元把手放了下来。
如果他是恩人,晏元真的要心疼死了。于是他又问:“醒来的时候身体有没有什么不舒服啊?”
关仲别开视线,“...有点疼,其他没——”
不等关仲说完,晏元直接伸手托住关仲光滑的下颚,“你怎么不让天帝把你的伤去掉——”
两人距离被晏元拉近,看着关仲藏在眼睛里罕见的无措,晏元松手,在心里给自己一巴掌。
刚认识、还没确定身份就动手动脚!晏元你有没有出息!
“我也是,关心则乱嘛。”
见关仲没有出声,晏元灵机一动,抱着玩得开心的金吉拉,让它后腿立在晏元腿上,而他捏着金吉拉前爪,冲关仲招手。
金吉拉头仰着,对着晏元大叫。晏元不理会金吉拉的抗议,看着关仲笑。
“我都照看你的狸奴了,你就别生气啦。”晏元操控着金吉拉的爪子,让金吉拉做出敬礼的动作:“我以后一定不动手动脚,老实做保姆!”
他的保证等来了关仲走向屋子的背影,那脚步颇有些落荒而逃的意味。
晏元低头与金吉拉干瞪眼。
“喵!”
他让金吉拉窝在他面前的石桌上,点了点它的鼻头:“我怎么就控制不住啊,尤其是觉得关仲就是我恩人的时候,根本忍不住想和他亲近。”
“但是他是不是啊?要不你帮我问问?”
金吉拉温顺地舔着晏元的指尖,好似天生没有烦恼。
晏元趴在金吉拉面前,用手指逗弄着金吉拉。
窗户被修长的手轻推开一条缝,光洒进来,照亮窗边冷淡的眸。
关仲眼睛里面映出趴在石桌前温润的脸庞、清瘦的青色身影,鲜活明朗。
晏元的一颦一笑,都和狸奴一样可爱。
关仲闭了闭眼,卸下面具,露出的皮肤光滑白皙。
天帝早已将自己的伤疤用灵力去除,是他自己要戴着。
这个陌生的世界总让关仲有些心慌,他只能带着警惕心生活,用面罩隔绝一切。
可晏元不一样,他说不上来为什么。
看见他的第一眼,心就安定下来了,带着丝丝悸动。
今天宴会上用狸奴试探此人的良知、逼问对方的目的,关仲自保的把戏通通在晏元关切的眼神中溃不成军。他还甘之如饴。
可是,这算什么呢?他不明白。
晏元逗了会金吉拉,想再问问关仲他的信息,最好再看看他长啥样。
可惜被气跑了。晏元把下巴枕在胳膊上叹息,要不是关仲长着和恩人一样的丹凤眼,他也不至于上来就摸。
金吉拉好似对晏元粘不够,无师自通地在晏元嘴角舔了一口。
晏元笑起来,听见屋子里面传来嘎吱一声,凝神细听,又消失了。
晏元又揉了揉金吉拉,对屋子喊:“我走了,明天再来!”
等晏元的身影消失在门外,屋子的门打开,关仲走近金吉拉,手上残留着一些木屑。
他淡淡看着金吉拉,金吉拉望着晏元离去的方向摇尾巴。
关仲心里无来由的烦躁,拿手挡住金吉拉的大眼睛,“狸奴,你不听话。”
金吉拉呲着牙,在关仲冷下来的神情中品出一丝危险,缩起脑袋扭头跑走。
晏元在路上收到月老的传音。
“晏元,之前你是不是在那里遇见一个叫关仲的人?还给他置顶了?我没记错吧!”
晏元:“对啊。”
月老的声音透着急切:“快来我这!我有预感,你的置顶会是天帝之子!”
晏元不敢耽搁,一个闪身到了月老树下。
月老早已准备好了。晏元一来,就被他缠上红线,默念咒语。
天空凭空撕开一方云镜,晏元得以窥见现代世界的实景。
月老哎了一声。
晏元正在大学里寻找关仲的身影,闻言急切道:“怎么了?”
月老皱眉,“这个世界的关仲竟然还在!”
晏元愣住,心被戳穿,冷风灌了进来,呼哧作响。
月老见晏元的面色苍白,挥手让云镜消散,抓着他的肩:“我只是有这个猜测而已,要不让牵缘仙君来吧。”
牵缘仙君知道月老的意思后很快赶来,略施法术后道:“此人和那位童子的缘分还未尽,所以——”
月老拦住牵缘仙君的话,看向冒着冷汗、嘴唇发抖的晏元。
最后一根救命稻草被撵断,烟花燃尽,烟灰肆意扬起,心被蒙尘。
燃起的希望被现实浇灭,晏元眼睑痉挛,整个人微微发颤。
月老看着晏元这样很是心疼,“怎么了?不就是我的猜想不对吗?”他开了个玩笑:“关仲是你什么人?关心成这样。”说完,月老后知后觉了些什么,猛地盯着闭着眼的晏元。
晏元眼睫纷飞,泪珠滑落,“他,是我不得心动的人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