经历过一次绝望,晏元很快调整好自己的状态。
月老吵嚷着要找到晏元真正的命中注定,可红线的另一头却飘忽不定,一会在现代世界,一会又追踪到古代世界,更有甚者直接蹦到天界,让月老好一阵头疼。
晏元放下月老挠头的手,对他笑了笑:“我没事了,暂时还不想找。”
月老看了会晏元的表情,骂道:“不会掩饰就别说话!”
晏元不得不怀疑自己是不是真的不会演戏。
但是,关仲那里还是要去的。
晏元已经没有了当初的期待,他平静地想,把关仲当朋友。
但看见和恩人一样的身形,晏元的眼还是蒙上一层水雾。
关仲低头看着书,余光却一直注意着那个青色身影。见晏元站在不动,奇怪地看向他,下一秒瞳孔骤缩。
晏元看着如出一辙的关切眼神,终于忍不住,无声流着泪。
关仲的手背滴上泪水,顿了下,好似被热泪烫到,颤着手指抚上晏元面无表情的脸。
晏元眼里流露出的悲伤仿佛将关仲埋没,关仲心口抽痛,额头抵着他。
冰冷的面具并不能让关仲触碰到晏元,他心里不由得急躁。
身体每个细胞叫嚣着掀开面具,他几近妥协,又与本能的抗拒与警觉拉扯,最后却被晏元一滴又一滴的眼泪打乱思绪。
他管不了那么多,索性直接把面具摘下,抵着他额头直视着晏元没有焦点的瞳孔。
晏元的眼中突然有了光彩,他的手轻轻攀上关仲的脖颈,顺着下颚线滑上捧起脸颊。
关仲眯起眼,眼中的痴迷和心疼无意识流露:“怎么哭了?”
晏元回过神,突然把关仲推开,扶着墙大口呼吸。
关仲后知后觉,自己这是在干什么?卸下面具?为了一个只认识了一天的人?
关仲伸出手想扶他,被他拒绝。
“关仲,”晏元说完名字后顿了很久,久到关仲伸出的手臂泛着酸。“你,怎么卸下面具了?”
因为你。
关仲没说话,感觉脑海里突然冒出的这三个字莫名其妙。
晏元心道:怪不得自己是仙人球的时候就觉得他这么帅,真是天帝儿子啊。
长得真像,但又不是他。
晏元缓过神,对着曾经动过心的脸实在做不到内心毫无波动,但这样对关仲太不公平。
晏元条件反射想跑,但是关仲在不知不觉间把门反锁了。
“...”
关仲有种直觉,晏元会溜。念头来得突兀,但他还是遵从直觉,锁了两个扣,更保险。
晏元:...怎么被看穿了!
迎着关仲关心的神情,晏元干笑两声,撇开视线:“让我静静好吗?”
关仲沉默不语。
晏元正准备蹲下将自己缩起来,头顶上响起关仲沙哑又克制的声音:“想蹲去石桌旁边蹲,蹲这里算怎么回事?”
晏元在心里默默补充:像看门的。
他挪到石桌旁边,见关仲坐在石凳上,眉眼与恩人几近相同,纤长的睫毛在白皙面颊上扫出阴影。
恩人就会对他很好,哭了还会抱抱他。不像这位重量级选手,只是问问,连凳子都不让坐。
晏元彻底清醒,调整好情绪,龟速爬上石凳,看向重新拿着书在看的关仲。
他看了关仲一会,眼神复杂,又把视线焦点转移到关仲脸上,眼睛失去焦距,对着他的脸发呆,没有注意到关仲已经很久没有翻页了。
关仲突然放下书,淡淡把晏元神情涣散的样子拢在视线里。
“怎么了?”
晏元不敢直视他,眼睛咕噜咕噜转,就是不和关仲对视:“没——事——啊——”
关仲:“...那为什么哭?”
晏元终于碰上关仲的眼神,“怎么说呢,我认错人了。你看起来像是我的表哥,他——因为一些原因离开了我,我很想我的表哥,错把你看做我表哥了而已。”
关仲隐约觉得这说辞熟悉,不由得问:“真的?”
晏元双手合十:“希望表哥在异国他乡平安。”
关仲:...真是扑面而来的熟悉感。
晏元的表情神似作伪,关仲却不想拆穿他。再问肯定得不到什么有用信息,倒不如自己找。
他放弃追问,“去外室吧,狸奴也在那里。”
晏元乖乖跟着关仲,眼睛酸涩,他狠狠闭眼,撞上一堵坚实肉墙。
晏元眼底湿漉漉,看着不知什么时候面向他的关仲。
“...你怎么不走?”
关仲喉结滚动,“看看你跟丢了没。”
“...谢谢关心?”
关仲转身推门进去,动作一气呵成:“应该的。”
“...”
晏元气鼓鼓,在落座时把睡得香甜的金吉拉戳醒。
金吉拉嗅了嗅空气,睁开乌黑的眼睛,往晏元怀里拱。
晏元的心情被治愈,头埋在金吉拉肚皮上蹭。
关仲欲言又止,和金吉拉相看两生厌。
金吉拉朝着关仲吐舌头,神情嘚瑟。
“...”真是成精了!
晏元吸够猫,抬起头,“这猫有名字吗?”
他感觉眼睫上揉着一根猫毛,边问边眨眼,把眼睛润得晶亮。
关仲没出声,抬起手轻轻拽下猫毛。
晏元睁着大眼睛,下意识屏息,感觉到关仲收手时勾了勾自己的睫毛,不由得眨眼,扇子似的睫毛轻刷关仲的指腹。
关仲摩挲着手指,不知道在想什么。
晏元的心被撩了下,勾起的不只是睫毛,还有巨大海啸。
他呼吸不畅,几近溺水,抱着浮木沉浮。
“小票。”
晏元愣住。
关仲脑海里突然浮现出一个场景。一位青衣男子懒散靠在墙上,明明看不清面容,他却感觉到男子是笑着的。自己走向他,听见青衣男子道:“唔,因为观众要有票才能看到演员,所以孩子叫小票。”
不经思考,他就脱口而出。
浮木支撑不住,断裂的碎屑随着海浪飘走。晏元置身于沉寂大海里,想大喊,嘴里被灌下咸冷海水。
你也做了这个梦吗?你为什么会——
他嗓子哽住,再吐不出一丝气息。
在无声的呐喊中,关仲低声说:“它叫小票。”
造化弄人,一个不应该出现的名字被赋予了新的意义。晏元躲开关仲的眼睛,对金吉拉说:“以后你就叫小票啦。”
他还想说什么,想来想去还是没有继续。
晏元心里叹息:这名还想让我和关仲的爱情结晶用呢,到了一只金吉拉身上了。
转念一想,自己和关仲有个屁的结晶,连面都见不到。
...更窒息了。
一向喜爱清净的人突然养了只闹腾的猫,周围人都很好奇,隔三差五就要来关仲这里。
主要是看看猫有没有被饿死。
“...放心吧,它没有被我冷落,我也没有虐待它。”关仲对这几天来的第四批人无奈道。
晏元看着在他腿上打盹的小票,调笑道:“还不是你看着就不像会照顾小动物的人。”
关仲瞥了晏元一眼。
来的人晏元认识,在刚来天界的时候给他领过路,算是天界的老人级别,看起来却非常年轻俊秀,大概十七岁。
“呦,这看着就像一家人。”
晏元打掉那人想摸摸小票的手:“别瞎说。”
关仲又瞥了晏元一眼,没出声。
那人看着晏元不自然的脸色,心道:...这小两口子真有意思。
“对了,你让我找的书都在这了。”那人说着,拿出一个乾坤袋。
关仲道谢。晏元盯着乾坤袋眨眨眼,又听见那人说:“还有你让我打听的消——”
关仲咳嗽两声,那人没有再说。
嗯?
晏元把目光转移到了关仲身上,懂了:“我去给猫洗个澡。”
等晏元抱着猫离开后,那人单膝跪地,抱拳:“主人,属下——”
关仲抬眼,并不意外他的动作:“你有什么证据证明?”
那人没有抬头,“属下名为召亦,是您救下的一位孩童。”说着他的眼睛湿润:“您不嫌弃属下的魂魄破碎,将自己的魂魄与属下的绑定,来温养我的魂魄。大恩大德永世难忘,属下——”
关仲手撑着桌子,身体前倾,带着侵略性的眼睛直视跪在地上的召亦:“一面之词。”
召亦猛地抬头,泪水流下:“主人...”
“我不知道你有什么目的,也不知道你为什么上赶着帮我。”
“虽说你帮了我很多,但是——”关仲眯了眯眼,看着召亦的泪笑了:“就流了几滴眼泪,不足以让我相信你的说辞。”
召亦张开嘴,想说话,被关仲打断:“以后别再打扰我,除非你拿出证据和诚意。”
召亦面色委屈:“你以前不是这么对我说话的。”
关仲:“...我失忆了。”
“你可温柔了!”召亦起身。
关仲:“那是之前,再说你没有证据让我如何信你?”
召亦指了指门口:“那晏元是怎么回事!一个毫无交集的人,你为什么就敢放在眼皮子底下,还要打听他在前两天的行踪!你别说你不关心他!”
关仲无话可说:“...你这样让我觉得你很莫名其妙。”
召亦:“你狠狠伤了我。”
关仲:...我都不认识你。
看着召亦委屈的样子,关仲没有把心里的想法说出来。
“咳,晏元——”
召亦盯着关仲,眼神幽怨。
“咳咳咳。”关仲怕了他:“没事。”
召亦搓着手指:“那我以后还能来吗?”
“...嗯。”
召亦露出八颗整齐的大白牙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