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咔嚓。”
一具尸体开裂,漂亮的蓝蝶飞出影院,紧接着,接二连三的蓝蝶组成一条川流不息的河流,不断向前奔去,最后在阳光下四分五裂,碎成点点星芒。
“好了苏队,找人打扫战场吧。”灰发蓝眸的女孩在他眼前打了个响指,苏恙回过神来,队员们井然有序的工作着,他们小心翼翼的从4D影院的座椅下搬出一个灰紫色的行李箱,打开后灰尘满天,干瘪的幼童尸体蜷缩在此安眠。
“只有一具尸体?”
“不然呢苏队?您发半天呆了。”小队员的嘀咕给了他当头一棒,苏恙走进影院,座椅上除了灰尘外,哪有半点腐尸的影子。
“克希拉呢?”
“您是说岑队让抓捕的那个人形异端?全城地毯式搜索了连个影都没见。”
乱。
太乱了。
苏恙扶着墙向乐园的门口看去,那里站这个穿卫衣的姑娘,她卷曲的灰发从帽子里垂在胸前,她竖起食指抵在唇上,很轻的笑着。
“嘘。”
*
天堂岛,变成了她的乐园。
【513】放肆的屠戮着病患和医护人员,她大口大口啃食着手中的血肉,所到之处,血流成河。
“姐姐,你们在哪啊?”利爪划过墙壁发出滋啦滋啦的声响,被视为眼中钉的四人躲在病房的床底和门后,大气也不敢喘。
“姐,我叫你一声姐,你不比她牛逼吗?现在能不能弄她?”吴思贤怂包附体,【吴语笙】翻了个白眼:“我眼镜上的东西被她拆了没法硬刚,现在两种解决办法,要么你妹看开整波大的,要么我们被她当磨牙饼干啃。”
“傻子都知道选一。”
“但她不想。”【吴语笙】从床下爬出来,手上不知何时握着把长刀,她闭上眼睛,靛青的狼尾瞬间漂白,那双眼也被湛蓝填满。
“我最多拖二十分钟,赶紧把她给我带上来,不让我关门放狗咬她。”
电梯的门禁彻底损坏,他们只能走安全通道,白柳最前,阿迪雅希丝其次,吴思贤垫后,但不知道为什么,阿迪雅希丝这会手抖的厉害,后背凉飕飕的,总感觉有什么地方不对劲。
每次要发生坏事时,她总是感觉怪怪的。
“小语。”吴思贤很轻的叫了她一声,阿迪雅希丝扭过头,却不料被一块浸满麻药的手帕捂住了口鼻,白柳也被他抬脚踹下楼梯,待稳住身形时他早已逃之夭夭,楼梯间只剩下了一方手帕和阿迪雅希丝的两只拖鞋。
“真是防不胜防。”白柳扶着扭伤的腰,向下看了眼仿佛永无尽头的楼梯,继续前进。
吴语笙应该是和吴思贤达成了某种交易,而交易物就是阿迪雅希丝,现在的情况怎么看怎么对他不利,场上貌似没有人和他站在同一条战线上。
不对。
还有一个变数。
王雅那孩子。
只要她能保下阿迪雅希丝,那么之后的事情就好解决的多。
思即此,白柳加快了速度,可溃散的人群减缓了他的步伐,他抽出骨鞭打碎窗户和栏杆,勾着栏杆的边缘快速降到了一楼,踹开安全通道的大门头也不回的向下走,丝毫没有在意身后的屠戮已经从【513】的自助餐演变成天堂岛的集体发疯。
住院部五楼,电击室内。
【吴语笙】身上挂彩严重,她的右手腕骨刺破皮肉,绷带把她的左手和刀把紧紧系在一起,腹部和右腿上的伤口深可见骨,皮肤兜不住内脏,她能感受到自己的肠子滑出了体外。
从前各种嫌弃【海洋之心】,现在却无比想念它,起码有那玩意吊着命怎么也死不了,现在倒是真有几分濒死的模样了。
门外,粘腻的咀嚼让她头皮发麻,【513】的进食还在继续,等她吃完外面的东西后,就会来啃她。
“硬刚吃亏,玩脑子我不擅长……”【吴语笙】的眼珠子转了转,一个伤敌一千自损八万的歪主意在脑海里乍现。她握紧手中长刀,几下就砍开了电击室里的水管,冰凉的,带着淡淡血色的水很快就淹没了她的脚踝,【吴语笙】打开铁门,冲正在干饭的【513】吹了个悠长的口哨:“喂!那边那个,你爹我在这!”
“不是想来杀我吗?来啊!”
“你这是自寻死路。”【513】擦了擦脸颊上的血污,咧开嘴,尖牙上还沾着肉沫:“我闻到了水的味道。”
“你还知道把自己洗干净。”她缓步逼近只在舞衣上披了件白大褂的【吴语笙】,脸上明晃晃挂着嘲讽的笑:“但你的灵魂脏污不堪。”
“你为了杀人当了多少次莎乐美?你手上沾了多少人的血?你干的错事多如牛毛。”
“你说的对。”
【吴语笙】没有反驳,长刀在她手里转了个圈,湛蓝的花纹攀爬上刀身,绽出异样的光芒:“法典会审判每一个有罪之人。”
“而我现在要做的,是拉着你下地狱。”
电线被斩断,裸露的线路被水浸泡,【513】四肢发麻的倒在地上,【吴语笙】垂眸俯视着她,稳稳当当的站在一个塑料板凳上。
“文盲真可怕。”
“深海中的神明哦,请聆听我的夙愿……”刀尖向下,她紧握着刀把,狠狠的刺进【513】的胸膛:“以我之名,以我灵魂起誓--”
“愿用残生监禁此冤孽。”
“咳咳…”【513】呕出鲜血,她癫狂的笑着,手握住刀身,稍微用力,裂纹自手下扩散:“就凭你也想杀了我?”
“谁给你的自信?”
刀片飞溅,每一片都映着她因震惊而放大的瞳孔,她跌进自己制造的漏电水池,用着断刀撑起自己发抖的身体。
她的刀,断了。
始作俑者是自己从来没放在眼里的怪物。
“怎么会这样……那点邪神的力量不可能有这么大的威力……”【吴语笙】呼吸急促,天堂岛的供电设施彻底熄火,四周昏暗,只有丁点月光照进回廊,清冷,寂静。
【513】利爪上的血迹被洗涤干净,她的指甲扎穿了【吴语笙】的喉咙,把她死死按在水池里,欣赏着她紧皱的眉和不可置信的眼:“在天堂岛,一切皆有可能。”
“这是谁想的标语来着?”
氧气稀薄,【吴语笙】大口大口的喘着气,她眼前发黑,恍惚间,电击室的门口出现一道黑色的虚影,正用着自己银蓝的眸子注视着她的痛苦。
“真是群废物点心……”断裂的刀扎穿了【513】的喉咙,躺在水中的“莎乐美”目眦欲裂,她用尽全力砍断了怪物的脊骨,神经和血管,温热粘稠的血抚平了她躁动的神经,没有头的身体压在她的身上,血水染红了她湿透的白大褂和舞衣。
那双银蓝离她太近了,近到只用伸出手就能挖下,【吴语笙】笑着,笑得天真又灿烂:“不到二十分钟吧。”
“很遗憾,半个小时,比你以前要逊色太多。”白六抚平了她脖颈上的血洞,她的气息仍然微弱,嘴唇因失血过多而发白:“她还会活过来吗?”
“会。”
“会吃掉我吗?”
“不会,我会让她去给他们找点麻烦。”白六打了个响指,【513】散架的身体消失不见,【吴语笙】松开了左手,断刀掉进水中,发出闷响。
“我得睡一会。”
“都累出幻觉了。”她喃喃自语:“他怎么可能会帮我呢?”
“他巴不得我去死。”
白六没有说话,轻手轻脚的掩上房门隔绝了月光,他走上天台,站在最高处眺望远方。
明月沉进蓝海。
*
负一楼,歌声缭绕,被神明用药剂暂时复活的尸体们闭上眼睛,她们双手握在胸前,唱起了在拉莱耶前日复一日的哀歌。
“星辰隐进迷雾--”
“月光不可及之处--”
“是飘荡之魂的迷惘--”
“睡吧,睡吧--”
“迷途知返的羔羊,将前往伊甸的故乡--”
阿迪雅希丝四肢发软,她躺在由吴语笙鲜血绘制成的法阵上,手腕和脚踝被骨钉定死,她的血覆盖了神明的血,在烛火的映照下闪着瘆人的光泽。
“你到底想干嘛……”她气若游丝,吴语笙变回了她圣洁的模样,白发垂地,发尾沾染了些血液和尘埃。她垂下眼睫,湛蓝的眼眸里泛着稀碎的光:“回家。”
“用你现在的身体,承载我的意识和我们的意识,重返人间。”
“你他妈这样做脑袋会出大问题的!”阿迪雅希丝挣扎着:“放开我,我们再想想别的办法不行吗?非得用风险这么高的损招?!”
“这是目前成功率最高的方法。”吴语笙接过了尸体双手捧上的利剑,她握住剑柄,剑尖对准了阿迪雅希丝的心脏:“很抱歉让你在死前遭受这些折磨,不过不用怕,你的意识消失后就再也不用承受痛苦带给你的回忆了。”
“所以,晚安,阿迪雅希丝。”
“诶诶诶!刀下留人!”阿迪雅希丝此刻脑袋转的飞快,她佯装镇定,企图动摇军心:“你们这么多人,肯定会争着抢着我的身体控制权,谁都想当赢家,你们就这么心甘情愿听她的?”
“我们确实心甘情愿。”
她们异口同声,为吴语笙捧剑的尸体解答了她的困惑:“在你目之所及处,皆为命不久矣的囚徒。”
“我们离灵魂碎裂不远了,在这条世界线被彻底污染结束之前就会灰飞烟灭,我们的意识只是次要,最主要的,还是她。”
“小笙等太久了,人类的意识到底能存在多少个一万年,她又得等多少个一万年,都是未知数。”
“她快要兑现自己的诺言了。”
阿迪雅希丝闭上了自己的嘴,这群疯子是一条船上的蚂蚱,以“诺言”为纽带把她们的命拴在一起,吴语笙不怕死,不怕等,只要她还活着,总有一天她会占据自己的身体,吞噬掉她的意识。
无解的困局。
她打不过神,起码现在她势均力敌。
“还有什么要说的吗?我对将死之人向来宽厚。”吴语笙的剑尖已经刺穿了她的皮肤,阿迪雅希丝抬眸看向她冷漠的脸,攥紧了自己的拳头:“从你放弃身份的那一刻起,你有没有想过,你的一切都变成了我?”
“世上再无吴语笙,而我阿迪雅希丝才是他们所承认的人类?”
“他们会接纳一个万年前的【朋友】吗?我觉得不会,你是个凭空出现的坏家伙,一个偷了别人身体的小偷,你没有身份证,户口本,你在现实寸步难行。”
“你真的吴思贤是个可靠的监护人吗?他就是个满足自己卑劣私心的人渣!他早晚会遭报应的。”
“你在现实就是个死人,你的尸体被埋进坟墓,你该怎么解释遗照上那张和你相同的脸?你个想到什么就做什么的懦夫根本处理不了那些烂摊子!”
“噗嗤。”
剑捅穿了她的心脏,阿迪雅希丝剩下的话语全被疼痛堵回喉咙,吴语笙表情丝毫没有她想象中的恼羞成怒或者悲伤,相反,她扬起了甜美的笑。
“我就该找块破布把你的嘴堵上,全是废话,我还以为你能说出什么花来。”剑又往下深了半寸,湛蓝的光填满了法阵,一只只蓝蝶争先恐后的飞向阿迪雅希丝心口的血洞,大量属于她们的记忆在她的脑袋里炸开,阿迪雅希丝的右手挣脱了骨钉,她捂住自己的脑袋,隐忍的喊叫也没唤起神明半点恻隐之心。
吴语笙扶着她的后背,额头抵住额头,她身上的寒凉抚平了阿迪雅希丝脑海里的翻江倒海,这个纯白的神明微笑着,在她的额头上落下一吻,最后一只蓝蝶脱离了自己的婚纱,融进了她的左眼。
“睡吧,睡吧--”
她低声轻唱着,那歌声犹在耳畔:“迷途知返的羔羊,将前往伊甸的故乡--”
“我们会在痛苦的彼岸重逢。”
*
【513】找到了自己的脑袋。
她现在好像是在负18层,那个吴语笙研发药剂的小黑作坊,她的鼻头松动,空气里的腥味令人作呕。
这里没什么吃的,员工都跑到地上,基本都进到她的肚子里,这里唯一的活物,是只被关在透明盒子里的小鼠。
“哦,可怜的小家伙。”【513】捻着它粉色的尾巴,她扬起头,张开嘴,将那只红眼的小白鼠嚼了个粉碎。
嘎吱,嘎吱。
腥甜的血浆糊住喉咙,她的下